掐死你的溫柔

「嗶」叫號燈響起，中年婦人從候診椅上彈起，一手推了旁邊年輕女子的肩膀，一手指向診間門口，下巴比了一下方向。年輕女子拖著腳步走到診間門口卻又躑躅不前，跟在後面的婦人勾起女子手臂，兩人推拉著進了診間，婦人雙手壓著女子肩膀讓她坐下。

病歷資料顯示是10多歲的青少女。
「您好，今天哪裏不舒服呢？」我對著年輕女子問到。
「她喔，說耳鳴啦，嚴重到聽不清楚。」女子身後婦人搶著回答。
「耳鳴喔，這樣多久了呢？」我看向女子。
「四年快五年了，都看不好。」婦人再度搶答。
「您好」我看向婦人，「這位是您的」我比著婦人望向女子。
「我是她媽媽啦」婦人三次搶答。

「媽媽您好，我問一下您女兒，您先坐一下。」我對著婦人說到，通常我比較喜歡聽病人自己說，而非家屬回答。
「四、五年前怎麼開始的？有什麼症狀？」我再次對著女兒問。
「她一直戴耳機啦，都講不聽。」媽媽繼續搶答。
「要針灸喔，幫忙排張床。」我對護理師說。
「我就說要針灸才會好。」媽媽補上一句。
「媽媽請去外面等喔。」護理師順手開了門，請媽媽出去。


「所以，四、五年前發生什麼事呢？」到了治療床邊，我問女兒。
「我國中讀音樂班，高中時想繼續讀音樂班，但是媽媽想要我讀普通班......媽媽說了很多『我是為了你好...』、『你不喜歡可以不要去上學...』、『我以後都不管你了，你自己想辦法...』、『你以為可以養活自己嗎？』、『把你養這麼大...』之類的氣話...。一開始戴耳機只是想讓自己聽不到，後來耳朵常常悶悶的，有些聲音聽不清楚，最近偶而會有嗚嗚的聲音，壓力大、情緒激動時會有一陣陣的...」女兒娓娓道出耳鳴的起始。

「如果你喜歡音樂的話，耳朵很重要喔，先少戴耳機，調低音量吧！」雖我這樣說，但耳機只是耳鳴的一個原因，更多是那本難唸的經。
「針完了，你覺得音樂聽起來有差嗎？」今天是護理師挑的蔡琴精選輯。
「聲音有點悶，高音霧霧的。」他回答到。
「好的，喇叭是新買的，下次會更好聽，回去要繼續加油喔。」我回答到。

女兒才剛走出診間後，我還在想怎樣化解這個結，下次如何妥善的治療時，喇叭卻幽幽的傳出「掐死你的溫柔...」。